水瓶面面書寫幸福

【書摘】

到現在，我們的中小學教育裡，還是沒有一點空間美學的內容。事實上，不只建築、空間、各種生活美學概念都付諸闕如。美勞課教小孩東做西做，卻不教他們如何張開眼睛看到美的線條和光影。音樂課教小孩唱歌表演，卻不教他們如何聆聽、如何理解樂曲。體育課要小孩去跑步、打球，卻從來不教他們如何欣賞各種運動競技，看體操、跳水之美，了解棒球、籃球紀錄的珍貴意義。

這種課程不但教出不畫家、音樂家、運動好手，更慘的，連教出從美術、音樂、運動中得到快樂的小孩都做不到。有課程教的都收不到效果，那就更不必提像舞蹈、建築、戲劇這種缺乏正式課程的領域了。

要怎樣怪台灣到處是醜陋的鐵皮屋頂？無法辨識建築美感高下的人，當然不會理解又便宜、又容易蓋的鐵皮屋有什麼不好，也就不會覺得城市裡的街道被弄得不適合行人走路，有什麼不對了。誰來影響這些人重新認識自己的生活世界呢？

真正的「笨蛋」是不懂得追求生命豐富性，也不懂得享受當下生命經驗美好的人。

我們的教育，非但沒有教會小孩如何領略、創造快樂的經驗，甚至還敵視快樂，反對快樂，看到小孩快樂，我們的家長、老師似乎就直覺地認為小孩沒有在學習，沒有在進步。

我們的教育當然更沒有教小孩如何尋找、創造多元的快樂經驗。為什麼小孩看那麼多電視，為什麼那麼多小孩一頭埋進電動玩具裡就出不來?因為他們從來不懂得其他的樂趣，從來沒有人介紹他們安心享受其他快樂。

藝術可以，也必須在讓小孩認識生命的豐富性，享受當下經驗美好上，發揮更大的功能。別人以為完全不必要的藝術，竟然可以帶給社會、帶給小孩那麼豐富的經驗，那麼深刻的愉悅。藝術站在一個該被好好珍惜、開發的位置上，告訴孩子，不要用那麼功利、無聊的角度看待生命、看待教育，大可以興高采烈地指著:「看啊，那裡有多麼美好，可以享受的生活，為什麼不去追求呢?」

有藝術的教育，讓孩子能得到一種自信追求生命多元樂趣的態度與習慣，他就不會在懵懂無知中當一輩子的「笨蛋」了。

在我們今天的教育體制下，一個在課堂上始終認真、不打瞌睡、不交頭接耳的國中生、高中生，會不會是未來的最佳人才?對不起，又是我的偏見答案:應該不會。理由很簡單:這樣他們就浪費了太多寶貴的成長時間，浪費在那麼少、少得可憐的一點點課本內容上，不斷反反覆覆咀嚼。換句話說，他們根本沒辦法真正成長。

畸形的考試壓力，使得台灣學生要能自我成長，非得學會如何在「不重要」的課堂上將神智游離出來，讓自己休息，也讓自己擁有一點自我思考與夢想的空間。如果在少年時期，沒有學會這套本事，沒有養成這套習慣，那就一定沒有辦法自我成長，也不可能具備自我學習的彈性，只會考試，離開考試的環境之後，他們要如何有傑出的表現?

我們的孩子長大了，和許多別國的同輩青年相比，在思考、分析能力上會落後，是意外、是偶然嗎?當然不是，是我們的教育本來就設計了害他們在這方面無法跟別人競爭。奇怪，那麼多害怕孩子「輸在起跑點」的家長，為什麼對這方面的明顯落後，可以無動於衷?難道大家都認為競爭力，只是跟台灣同輩的其他孩子比比就好了嗎?

如何培養「獨立判斷」的能力?最簡單的方法，就是不只相信答案，還知道答案怎麼來的。也就是不只學習知識的結果，還要學習知識的過程。講得再更簡單一點，就是培養一種「追究道理」的態度，總是在問:「這知識是怎麼來的」、「這知識跟我有什麼關係」，那麼這樣的人，自然不會那麼容易被群眾或專家帶到錯誤或殘酷的路途上去了。

台灣學生外語能力為什麼不好，一項主因就在幾乎都是為考試而學，為分數而學，為別人而學，從頭到尾不曾建立起為自己增廣見識、豐富生命而學英文的觀念，更不曾享受過因為學會了英文而得以學到多元文化的刺激與樂趣，這樣英文當然學不好！

笨蛋，問題就在考試本身，而不在考什麼啊！考試讓好學生失去興趣，讓壞學生失去信心，考閱讀、考文法，學生就對閱讀、文法沒有興趣、沒有信心。那麼加考聽說，一樣只是讓學生對聽說失去興趣、失去信心罷了。

真要學好任何一門知識，需要的是強烈的學習動機，而考試恰巧是抹煞學習動機最大的力量。